2017年10月10日 星期二

《藍色大門》還有多少回憶,藏著多少祕密



第一次看《藍色大門》,大概是國中升高中的時候吧。那時,世界離我還很遙遠,尚未想過十七歲的日子,原來就如電影中的元素一樣簡單:操場、書桌、教室、腳踏車;體育課、單字、考卷、升旗典禮。人生過了十幾二十年,那時候的記憶卻總是鮮明如昨日,像被夏日陽光曬得炙熱發燙後,就永遠不會失溫。

距離2001已經走過十幾年的歲月,十七八歲的青春也早已澱積成無法更動的基石,時隔多年,重看一遍才終於明白那句:「總會留下什麼的。留下了什麼,我們就會成為什麼樣的大人吧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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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跟我說一個秘密。」- 關於自我


還記得自己十七歲時,心底藏著什麼樣的秘密嗎?


張士豪,天蠍座,O型,游泳隊,吉他社。最單純、最直率的那種人,他想要做就會馬上去做,他追女生不耍小把戲,直接跟著人家腳踏車騎回家,在她面前說:「我就是要追妳啊。」

而孟克柔?一開始是一無所知的。雖然性子直接、甚至有點厭世臉,但是心事不比其他人少,她只是不知道該找誰訴說,就像是我們都曾當過的鬱悶高中生,滿腹心事,更何況是一件滿是禁忌的心事。


林月珍也有她專屬的秘密,她偷偷收藏著張士豪的籃球、他的週記本,他寫過的原子筆,他喝過的寶特瓶...。她相信用張士豪的筆不斷寫著他的名字,有一天他就會愛上自己。可在那個連一起被廣播叫去訓導處都會引起全校轟動的年代,要將心意傳達給喜歡的人知道,一點都不簡單。所以她的秘密被孟克柔接管了,孟克柔壓抑著自己的感覺,為了她,甘願當中間人。




她的秘密無處置放,所以找張士豪玩了一個交換秘密的遊戲。這段也是電影中的經典片段,體育館裡,他躺在地板上說:其實我尿尿會分岔喔,她坐在黑暗的二樓說她,其實真的對她很好,她喜歡林月珍。張士豪親了孟克柔,問這樣你還是同性戀嗎。孟克柔不發一語。

多麼令人莞爾卻又哀傷。我們對愛情是如此小心翼翼,深怕自己愛錯了人,我們找千百種理由、分析一切可能的證據來評斷自己心中的感覺究竟要稱之為什麼;事實上卻早已不可抗力地跌入感情中,根本無從選擇。



「你17歲,如果你的尿尿不分岔,你該是一個多幸福的小孩阿。」在孟克柔和張士豪打完一架後,她邊整理著椅子邊這樣說著。如果可以,誰不想沒有想到就會嘆氣的煩惱,多希望自己也能活得一派輕鬆,輕鬆地說出:我就是想追妳啊。那種「我不可能會喜歡你的」和「我以為過了跟男生接吻這一關,我就可以不是了。」的矛盾糾結,幽微地觸動了當時多少人的心底,甚至就算放在今天來看,仍然會讓人心揪在一起。

而這三人各自不同形式、不同層面的秘密,到了最後,依舊以秘密的形態存在著,張士豪依舊尿尿分岔(?),孟克柔依舊喜歡女生,林月珍依舊繼續她的暗戀,只不過從張士豪換成木村拓哉罷了。為了讓自己好過一點,健忘一點是必須的,所以屬於那一年的秘密,多數人也就讓它永遠保存在那樣的狀態,什麼都不提起,就什麼都不會毀壞。


「你什麼意思?你到底什麼意思?」- 關於疑問


電影中不斷重複著相似的場景與畫面,甚至是對話。例如在操場上體育課,在游泳池畔躲避教官,騎腳踏車等紅綠燈,在小吃店吃晚餐;並且有不少對話都透露著自然的生澀感,或是說,專屬於高中生年紀的語調,想要與這世界對話,想要與自我對話,卻還不知道從何開始。所以不斷的在同一個問題裡執著得到解答。

「那你想吻我嗎?」

「那你為什麼要我吻妳?」

「張士豪,我朋友想認識你。」

「根本就沒有林月珍吧。」

「你什麼意思?你到底什麼意思?」



張與孟的對話也不斷重複運用「喂!」、「欸」這類語助詞,特別是當張士豪要叫孟克柔的時候,幾乎沒有直呼過幾次她的名字,而是不斷用不指稱姓名的方式稱呼她;相反地,孟克柔從一開始就知道張士豪的姓名,不斷「張士豪」、「張士豪」的叫著。對應到前面所提到的「秘密」概念,更是前後呼應:孟克柔從沒跟張自我介紹過,觀眾對她也是一無所知,所以張士豪對她欸欸欸的叫,我們卻對張士豪瞭若指掌,他就是心口沒有加蓋的那種,什麼事都可以對你說。

雖然後來在專訪中,導演也提到其實一開始是受限於成本與時間考量,所以才會運用簡單、沒有太多變化的分鏡來拍攝,卻意外造就了本片饒富興味的特點。個人特別喜歡看張士豪跟孟克柔在馬路上騎著腳踏車的片段,等紅綠燈時一個前進、一個再前進,一前一後的往前不斷移動,如果真有道藍色大門,當她們騎車跨越過那道大門時,也把秘密遺留在那了。


「我看不到、我還是什麼都看不到。」- 關於未來


片頭的一片黑暗,是孟克柔腦海裡的畫面,旁白則是林月珍對自己未來十年後生活的想像內容,以某種程度上來說,隱諱卻又極其直白的方式呈現出兩人內心思維的截然不同。林月珍活在自己想像的世界裡,她暗戀的是從來不認識、只能遠遠看著的男同學,卻已經可以在腦海編織兩人未來幸福美滿的生活;而當林月珍提到她老公的時候,孟克柔瞬間張開眼看著她,這樣細微轉變會在觀眾心底埋了根,要到電影後半段觀眾才會有種「啊,原來如此。」的發現心態,很是細膩。

一年後、三年後、五年後,未來會是什麼樣子呢?這個屬於張士豪跟孟克柔相遇的夏天就要結束了,好像什麼事情也沒做。「但一定會留下什麼的吧。」張士豪說著。當年看到這句似懂未懂,不知道到底會留下什麼,不知道原來那個夏天,會留下令自己一輩子想念的氣味,如今看到這段才得到真正的感慨。



十七歲的夏天像座濃霧森林,看不清前方,怎麼繞都出不去。我想,或許是因為我們都或多或少地遺留了部分的靈魂在那裏,往後的每一天,才會不斷想念那時還完整的自己吧。

最後不得不提一下陳綺貞的「小步舞曲」作為本片主題曲真的再契合不過,每當聽到這首歌的旋律,彷彿就看見了張士豪和孟克柔騎著腳踏車追逐的背影,那屬於十七歲的記憶與秘密,就在這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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