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7年7月7日 星期五

《骨妹》我的心底,為你留了一個位子



由梁詠琪擔綱主演的港片《骨妹》,是一部發生在十多年前的澳門、四個因為在骨場工作而結緣的好姊妹的故事,對於台灣朋友來說,骨場這名詞可能不太熟悉,廣東話的骨場是指「指壓」和「三溫暖」兩種行業,由女技師為客人按摩,按摩在廣東話稱為「泵骨」,所以場所就稱為「骨場」。而骨場又可以分為「正骨」、「邪骨」,想當然,後者意味著提供部份或全部性服務,在另部電影《金雞》中,吳君如就是在邪骨場工作。

故事的開頭是這樣的:一間中醫診所,老醫生對著坐在對面、手部包紮好的中年女性叨念著「都跌過幾次了還學不乖、快戒酒吧。」女人默不作聲低著頭,滿懷愁緒。

女人叫做詩詩(梁詠琪飾)年近40,在台灣和老公經營民宿,日子理應平淡美好,但不知為何她總是不快樂,老公(李李仁飾)對她照顧無微不至,十幾年如一日,甚至她常常喝醉而從樓梯上跌落,老公就在家中各處加裝安全防撞墊,就算如此,也從不勉強她戒酒。「因為我只希望你快樂就好。」

某天,她看到報紙上一則尋人啟事,喚醒了她塵封多年的回憶,多年前那位叫做「靈靈」的女孩,過世了。場景倒回90年代的澳門,剛滿18歲的詩詩,是無父無母、在孤兒院長大的小孩,那年進到「骨場」工作,遇見了個性爽朗、又照顧她的學姐「靈靈」,以及短髮瘦削的38號、金髮辣妹44號,四個年紀相仿的女孩,成為了莫逆之交。


而在那個年代,能夠有得工作就是份運氣,因此誰又奈何得了,它讓你的手髒了些呢?所以為了多掙點工資,毛巾蓋上,客人要按哪、便按哪吧…。多點小費、多了兩倍的工資,這就是最確實的快樂了。



這樣的工作日常佔據了他們三分之二的生活,剩下的三分之一,就是和這些姊妹們朝夕相處;日子不算太自由,但有了陪你一起度過的朋友,也多了這麼一點青春的氣味。但比起青春無限、充滿浪漫夢想的女孩,他們更早就知道何謂生活何謂殘酷現實。


而青春,就是明明遇見了卻又注定要彼此錯過

臨時因為房東要將屋子出售,而被趕出來無家可歸的詩詩,投靠到了靈靈的家中,她為她打掃、洗衣、做早餐,看著她出門和A君約會,看著她在家與B君電話聊天,兩人在家看電影又哭又笑,累了就蜷窩在一起睡,她們的日常漸漸不可分割,甚至當靈靈不小心懷孕了,也是詩詩勸她生下來,兩人一起養。

你可以說這是一種要好的姊妹情誼,但是如果要說其中還有更多的情愫,也是一點都不牽強,甚至這部分到劇情後半段有更深的鋪陳。坦白說,原本沒有預料到這部片會如何處理姐妹情這一塊,最後結尾的轉折,是劇情的一大亮點。

特別喜歡靈靈幫詩詩決定生日和她同一天,兩人跑到長椅下,刻下心願的那一段,不僅顯現出兩人對彼此都有深厚的情感(願望都是和對方有關、希望能走到永遠),更成為詩詩日後返回澳門,從樂樂(靈靈的兒子)口中得知靈靈根本沒結婚也沒把他送去大陸後,證實心中多年來疑問的有利證據。



引述一段新聞報導上,飾演長大後詩詩這一角色的梁詠琪所說的話:

梁詠琪則坦言看過電影後每人的感受也不一樣,這也正是電影可愛之處,她說:「其實我收到劇本後第一日已有此疑問,究竟詩詩跟靈靈的感情是去到哪一地步?之後我發現每人心中皆有一把尺,要去自己體會,感受人人不同。如果兩人之間有愛慕感覺,又想進一步承認關係,那可以是一段同性戀。」

如果什麼事情都非黑即白、一清二楚的交代給觀眾知道,少了一份懸念,那整部戲也就不會這麼餘韻無窮了。


「我的心裏好像穿了一個洞,無論你對我再好,我都不能快樂,因為我的心裏,早已穩穩地住了一個人。」



李李仁飾演詩詩的老公,多年前他在澳門見過她後,就一心想娶她回台灣,而當時詩詩因為和靈靈大吵一架,因此憤而離開澳門這麼傷心地,就這麼隨著他定居台灣。

可是,感情,不是你說斷就可以斷的。儘管這十幾年,她們形同陌路,一通電話都沒聯繫過,但是為什麼詩詩卻覺得他心裡有個空缺,無論老公付出再多的愛給她,都補不了?快樂不起來,那就只能用酒精來麻痺自己的感官,最好讓自己什麼都失去了,才能讓過去那段快樂又痛苦的回憶也一併消失。

梁詠琪詮釋出詩詩中年後抑鬱不堪、人生好像沒有目標的落魄感,隨時帶著酒瓶在身上,彷彿下一秒就會醉倒在路上。個人認為,梁詠琪最經典的橋段是她在醫院,對著老公說出自己想留在澳門,因為她終於明白,自己這麼多年來,到底在掛念著什麼、放不下的是什麼。情感流露得很自然,詩詩想念的不僅僅是靈靈,還有對她的家:澳門,解也解不開的鄉愁。


如果說時光可以倒流,你最想回到哪一刻?



每個人的心中,或多或少都有一段怎麼樣也回不去、卻始終在心底悼念著的日子。電影中,刻意重複播映了三次的跨年夜道別場景,最後一遍,才終於讓觀眾看到靈靈的表情,比起詩詩,其實我更中意靈靈的性格刻畫,她好強、獨立,她知道自己要什麼、不要什麼,她喜歡詩詩,但她更希望詩詩幸福。兩位新人廖子妤和余香凝,將情感表現得出色真摯,最後那一夜的轉身,那一別,誰也沒想到竟然就是生與死的界線。

另外值得特別一提的,就是本片少見的以澳門為場景,介紹了許多8090年代的澳門風情,不論是小吃店、KTV、還是葡萄牙人賣著蛋糕的小舖子,整部片埋進許多彰顯出澳門本土特色的巧思,並對比現今失色、失去獨有文化的澳門。

雖然沒有驚心動魄的大場面,也沒有燒腦情節,或是特別獨樹一格的拍攝手法,但是劇本細緻動人,充滿懷念的場景與氣味,不知不覺就勾起了每個人心底那份深藏已久的思念。推薦給喜歡小品故事的人,在下著雨的夜晚、星期天的下午,細細品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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